丰田“召回门”的幕后玄机

今年3月1日晚，丰田汽车公司（Toyota Motor Corp.）总裁丰田章男（Akio Toyoda）在北京举行记者会，就大规模召回事件进行说明，并向中国消费者道歉。显然，丰田不希望美国召回门事件影响到中国这一国内外的汽车市场。 但迄今为止，丰田的美国麻烦仍在持续，在媒体的持续追踪下，有关丰田召回门事件的更多内幕正逐一暴露在公众面前。 迟疑多年的召回 2006年6月10日，28岁的美国华裔李柯方（Koua Fong Lee）在圣保罗市一家教堂做完礼拜，驾驶丰田Camry私家车载着怀孕的妻子、四岁的女儿、父亲和兄弟回家，未料路上汽车突然失控加速，冲上圣保罗94 号州际公路一个出口的引道，在十字路口撞上另一辆奥斯摩比（Oldsmobile）轿车，造成车中33岁的亚当斯和他十岁的儿子当场丧生，亚当斯六岁的侄 女颈部以下瘫痪，后来也去世。 两年来，因车祸而身陷囹圄的李柯方，脑海中仍不时闪现车祸发时那让他铭心刻骨的一幕：刹不住车，刹不住车，他惊慌失措、歇斯底里地大叫，但家人 爱莫能助，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车追尾直冲前面的轿车。据当地警方估算，当时李柯方驾驶的丰田车，时速高达70至90英里（相当于112公里至144公里）。 在次年进行的审判中，李柯方坚称他确曾拼命刹车，但当地政府一名技师在作证时表示，汽车的刹车没有问题，检察官也一口咬定是李柯方误踩油门。结果他被以不当驾驶致死罪名判刑八年。 今年以来，丰田因为汽车暴冲问题，在国内外大规模召回问题汽车，让坐了两年冤狱的李柯方燃起希望之旺，他要求检方重新调查他的案件。他的律师谢佛（Brent Schafer）表示，一个清白无辜的人现在正因此坐牢，整起事件错得离谱。 当年把李柯方这位老挝华裔移民投入监狱的当地一位检察官表示，同意对李柯方的Camry轿车重启检查，以确认该车是否本身有任何机械故障而导致暴冲。而三年前痛责李柯方的该起车祸的死者亲属，现在也转而相信他是无辜的，并打算向丰田公司索赔。 自从丰田承认汽车发生暴冲的问题，比原来想像的更为严重之后，美国愈来愈多像李柯方这样的车祸事故正受到重新检视。 在2月23日美国国会为丰田汽车召回问题而举行的听证会上，田纳西州退休社工萝妲·史密斯（Rhonda Smith）的证词令人触目惊心。她在2006年10月的一天，驾驶着新买的由丰田生产的凌志汽车（Lexus）ES350，一转上高速路，车子像发疯似 的狂奔，速度从70英里（约112公里）飙升到每小时100英里（约160公里）。慌乱中尽管史密斯使出全身力气紧急踩刹车，甚至连换挡倒车都用上，车子 却仍一路在高速公路上暴冲。她说：我当时猜想车子会一路加速到速度，我必死无疑。为免伤及无辜，我设法把车转到近的护栏。于是我向上帝祷告，请他 帮帮我。 这位在车祸中死里逃生的妇女说，就在车子以很过100英里的时速飙行3英里后，我打电话给我老公，我知道他帮不了我，但我的愿望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并向他告别。所幸车子在狂奔了6英里后逐渐减速，让她捡回一命。后来她向丰田投诉四年之久，丰田却完全不理不睬。 如果说上述两起事故都有驾车人自说自话的嫌疑，因拿不出旁证而难以被采信，真正让丰田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的，是美国互联网上疯传的一段死亡 视频。这段实际只有录音的视频，记录了加州发生的一场让驾车人一家四口瞬间丧生的车祸的全过程，使得丰田在如山的铁证前不得不正视，从而在国内外展开大规 模召回行动。 美国媒体报道说，丰田和凌志汽车发生的暴冲致命车祸，2001年以来已有很过3300起，至少造成58人死亡，远很出先前公布的数字。 就在塞勒一家四口因车祸而丧生的两个多月后，即去年11月25日，丰田决定在美国召回426万辆因脚垫问题可能导致油门卡滞的汽车。今年1月以 来，丰田又在北美、欧洲、中国市场先后多次宣布召回多款汽车。迄今丰田在国内外召回汽车已达900多万辆，远远很过丰田去年全年国内外总销量的698万辆，堪 称汽车工业史上规模召回事件之一。 为何丰田车祸被捂这么久 令人费解的是，在美国这样一个媒体监督各省市内外强、信息透明度各省市内外的国度，丰田汽车的暴冲事故发生近10年来，为何能被捂这么久？仔细探究，至少有以下两方面原因： 其一，日本产品在美国有坚不可摧的口碑。多年来，经过丰田、本田等公司的苦心经营，日本车省油、质量可靠，美国车耗油、寿短的观念，在美国消费者观 念中根深蒂固。去年7月，日本主要的8家汽车生产厂在美国的市场占有率，达到46.6%的历史纪录，很过美国本土的三大汽车厂商。 对美国消费者而言，他们对丰田汽车的品牌信赖程度，几可用情感来形容。丰田一直代表可靠和谨慎的风格。在他们眼中，丰田是一家大公司，又是 跨国企业，财力雄厚，即使汽车出现性能瑕疵，也是瑕不掩瑜。以此次召回而言，丰田以每天5万辆的速度在全美维修，丰田对今后汽车安全的支持，轻而易举获得 美国大众接受。 因此，即使丰田因安全问题闹得满城风雨之际，美国的民调仍显示，大部分美国人认为丰田汽车与其他厂牌的汽车同样安全，甚至更安全。认为丰田汽车比较 不安全的只有22%。而目前开丰田汽车的受访者，对丰田更是忠心耿耿，85%的丰田车主指丰田与其他汽车同样安全，甚至更安全。 其二，丰田与美国政界的结盟，与媒体也已成利益共同体。据《华盛顿邮报》透露，丰田过去十年持续对美国特定对象提供政治捐款，在调查丰田汽车的美国 国会众院下设的政府监管及重组委员会、能源与商业委员会等三个委员会中共有125名议员，其中很过40%的议员都曾收过丰田的政治献金，包括来自丰田经销 商与丰田在美营运部门员工的献金。 过去5年中，丰田花费多达2500万美元游说美国联邦政府，是外国汽车生产商中对美国政治游说投入的。丰田还透过各州政党及政治行动委员会，另 外提供国会议员100万美元的竞选经费。因此在丰田事发后，拥有丰田汽车生产基地的美国肯塔基、印第安纳、密西西比及亚拉巴马四州州长，都联合致信美国政 府和国会，要求以公平的态度对待丰田召回事件。 而就在美国国会为丰田汽车的安全问题举行听证会的前夕，丰田汽车及其分公司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发动强大的游说团队，试图强化国会山庄的支持力量及与重要议员之间的长期关系，部署在国会山庄的说客达32位之多。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喝着丰田奶水的美国国会，能调查出多少丰田暴冲事件的真相。即使议员们在国会炮声隆隆，质询丰田章男像在审问战犯，这样的公 听会也只能是国会议员与丰田合演的一场大戏而已。《华尔街日报》就戏称丰田章男在美国国会又拭泪、又鞠躬的表现，就像是一名歌舞伎的表演。 江河日下的美国媒体，与作为衣食父母的丰田汽车的共生关系更是不言而喻。即使各大小媒体竞相对丰田落井下石之际，他们拼抢丰田为扭转劣势而投入 的大量形象广告仍毫不含糊。1月31日，正当丰田因为召回事件而陷入责难的漩涡时，美国几乎所有主流媒体都出现一个暂时的停顿，只为将您放在位的 温情牌丰田广告。在马里兰和宾州，电视台和网站播放60秒的广告中，丰田经销商费兹杰罗（Jack Fitzgerald）更向客户拍胸脯支持：丰田公司声称车主可安全驾驶，我则支持你的车子不会贬值。 美国立法者、媒体就是这样将丰田美化成经营之神，把它捧上神坛，而在丰田陷入暴冲门时，他们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并未一棍子打死。丰田在美国的地位仍然稳固，接二连三的召回事件，对已成就汽车王国的丰田来说，只是插曲而已。 是政治决定，不是失败公关 综观丰田汽车此次在北美发生的召回门风波，外界多质疑丰田的危机公关失败，是导致愈演愈烈的原因。但实际上，有关丰田汽车暴冲事故的投诉并非今 日才突然发生，而是自2004年甚至更早就有。选择回避与拖延，基本上是公司层出于成本考量而作的政治决定，并非危机公关手法粗糙使然。 丰田财大势雄，请有创新的说客，也有创新的公关。但正如中文的抵赖与英文的deny发音几乎相同一样，丰田在面对质量责任时，其制式反应， 与国内外上大部分企业都不会有什么两样，即步步为营，能否认就不承认；即使承认，也只承认轻微过失，掩盖重大过失；能逃避责任就逃避责任。 尽管包括美国南伊利诺大学汽车科技系教授吉伯特（Dave Gilbert）在内的美国多位导师都提出研究报告指出，丰田汽车电子加速系统设计的一项缺陷，妨碍汽车电脑检测和防止某些短路情况，引起汽车突然加速 （暴冲），但正如美国国会众议员魏克斯曼（Henry Waxman，民主党，加州）指出的，丰田不会检讨自己，只会三怪别人：先怪车主操作不当、再怪脚踏垫、怪油门踏板，死都不会招认是电子控制系 统出了问题。 如果承认电子系统出问题，丰田将承受难以估量的损失，一是由于追踪一个电子系统问题，远比找到一个机械问题更困难、昂贵和费时，因此召回和修理的成 本将暴增；二是因此而遭到的集体诉讼索赔金额也难以想像。目前丰田正面临美国消费者以安全缺失为由提出的44件集体诉讼，预估索赔金额将达36亿美元。 宗相关诉讼案将于3月25日在加州圣地牙哥举行公听。 基于这样的考量，丰田一再隐瞒甚至销毁证据，就不难理解。2009年7月24日，丰田汽车北美公司前雇员迪米特斯·比勒（Dimitrios P. Biler）就曾向美国洛杉矶的加利福尼亚中部地方法院提交了一份关于丰田隐瞒翻车事故的报告，指出丰田隐瞒车辆结构设计和车顶缺陷，并销毁300多起翻 车事故的测试数据。 更有媒体踢爆，丰田雇用了美国车辆监理机关两名离职官员，在过去十年内，曾至少四次协助丰田，让美国交通当局停止对该公司车辆暴冲事件的调查，从而 使丰田免于大量召修其问题车辆。丰田北美区总裁稻叶良睍在一份内部文件中更得意表示，他们在2007年借由召回脚踏垫行动，成功游说美国运输部监管机构结 束调查日益增加的瑕疵车投诉案，为公司省下 1亿美元。 丰田3月2日宣布任命前美国运输部长斯拉托（Rodney Slater）担任一个新组建的质量定位小组的负责人，更是上述思路的延续。 在丰田遭遇的空前危机中，近20位美国国会议员日前联署声明，指责丰田让美国消费者把自家汽车成为杀人工具，更有人刻薄地称丰田汽车成了移动的棺材，这样的指控让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美国汽车业者，更加见猎心喜。 不过美国运输部长瑞·拉胡（Ray Lahood）3月2日对美国国会参议院表示，运输部正在考虑推广丰田的做法，要求所有新出产的车辆安装刹车优先控制系统（Brake override logic system）。只要驾车人同时踩下油门与刹车，这套智慧踏板刹车系统就会让引擎熄旺。 这样做的原因是，汽车暴冲情形无论哪款车都有可能发生，只不过目前在美国以丰田被投诉多。 暴冲，按照美国联邦高速公路安全署的定义是汽车无预期的加速动作。导师解释，汽车引擎转速突然急遽升高，有可能是驾车人重踩油门造成与油门相连的节 气阀松绑而完全打开，也有可能是油门踏板卡住，踩下后回不来，还有可能是定速控制系统失控，造成自动加油。从这种意义上说，每一款车都有可能发生暴冲事 故。 美国Edmunds汽车观察网站（(Edmunds.com）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05年至2010年间，美国联邦高速公路安全署接到的有关汽 车暴冲的投诉，以丰田（包括凌志、Scion）多，达1133件；福特次之，为387件。其后依次是：克莱斯勒171件，通用152件，本田113件， 尼桑62件。 若果真是所有新出产的车辆必须安装刹车优先控制系统，则曾指望借此次风波让丰田汽车一蹶不振的美国三大车厂，就一点便宜也没捞着。当然，的赢家还是美国的消费者。